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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32章 渡己(九)(第1页)

谢枕玉冲她微笑,在石桌前倒了两杯茶示意她坐下,“今日怎么突然有空到我这里来了?”容锦闻言顿时有些不好意思,她其实是心烦意乱,无意路过此地时为了躲人才来的。“咳……说起来真是对不住,我邀大师留在府内作客,这几日却多有怠慢。”谢枕玉也不介意,只关问道:“见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,可是为了议亲之事烦恼?你若不介意的话,不妨与我说说,虽然未必能替你解忧,有个倾诉的对象也好。”容锦咬唇,犹豫了一下,还是坐在了他对面。“的确是为了议亲的事,此前爹娘已经答应了燕王伯伯,皇室那边也已经在筹备了,临门一脚却因我的任性让爹娘失信于人。燕王伯伯一家虽无怨怪之意,但北秦和东楚的使者却都极为不满,催促我们早早把亲事定下来。”“不过爹娘想法有变,这次哪怕失信也铁了心要将此事推迟三年,我知道他们这全都是为了我,如今弄得各方都难做,我心里也很是懊恼……”这事是容家理亏,对不住燕王一家,帝后夫妻也难做人,更别提还有来自于两国使臣的压力。容锦不想爹娘为难,果断提出决定尽快定亲,但容湛夫妻却不肯了。谢枕玉听完颔首道:“三国联姻一事,只要有两方改变主意便做不得数,故而不用担心。这是你的婚事,你应当深思的只是愿不愿意与那人共度一生,无需考虑是否为大局做牺牲让步。”容锦闷闷不乐地叹气,“哪有这么简单的事,否则娘也不会被苦苦相逼至此了。”她那秦帝舅舅不是个好说话的人,若说为了利益推动她嫁给一个混不吝的二世祖,这倒不至于。可萧忆楚作为一个优秀的联姻人选,不会伤害她的同时还能带来好处,舅舅可就不会因为“恋爱自由”这种在他看来无足轻重的理由而改变想法了。谢枕玉指腹摩挲着茶杯,缓声道:“放心,我好歹在北秦做了十几年的首辅,哪怕出了家,在秦帝面前说话也还有些份量,你大可放下心来。”容锦顿时惊喜地睁大眼睛,“当真?吾念大师肯帮我们解围?”她知道舅舅能稳固帝位和朝堂,离不开那位传说中的首辅大人,但从来没想过谢枕玉会出手帮她。“大师,太谢谢你了!”“我只是不希望你的婚事沦为朝政的牺牲品,现在你可以仔细说说燕王世子了,你是因为不喜欢他才逃婚的吗?”容锦迟疑了一下,眸中闪过不自知的失落,“我不知道。”“嗯?”“我说不清自己喜不喜欢他,但可以肯定的是,他未必喜欢我,不过是因为爹娘的期许才答应这门亲事罢了。”萧忆楚大她三岁,很是照顾她,因为母亲都是来自异国和亲公主的缘故,相似的出身让他们在年轻一辈中关系最要好,共同语言也最多,许多事情的想法都不谋而合地合拍。容锦一直觉得,像他们这样的青梅竹马,假如没有所谓的联姻关系,而是顺其自然地走到一起,定然是一则金玉良缘的佳话。可事情就偏偏坏在这一举联姻上。得知这个消息时,容锦的心理很奇怪,她一开始会为此暗自欣喜和期待,随后又抑制不住地感到抵触。在她成长的大周环境下,经历云苓四姐妹等人的思想调教,年轻的男女们正处于思想变革的阶段,反抗包办婚姻就是主流的思想热潮之一。尽管仍有无数家庭遵循着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传统,但为了自由与真爱而选择反抗,才是年轻人的追求的真理。容锦也不例外,她学习的书本都是新编教材,里面更不乏大量现代观念。更别提母亲顾君霓曾是其中的佼佼者,反抗北秦千里迢迢来到大周自行择夫,放到史书上都得写好几笔。作为以母亲为榜样的女儿,她当然不允许自己屈服于“落后与封建”的陈旧传统中。在年轻一代的心里,包办联姻是会被耻笑的。联姻的小道消息穿出后,容锦顶着周围人别样的目光,在与萧忆楚相处时更是产生了别样的微妙心理。但她依旧默认了婚事,直到偶然听见萧忆楚的同窗问他,“旁人都道东楚让你娶容锦是别有目的,你心里怎么样。”萧忆楚不置可否:“这门亲事于东楚而,言政治意义大于一切,旁人的说法倒也没错。”同窗问他:“那你可喜欢容锦,亦或有其他心悦的姑娘?”萧忆楚抿唇不答。同窗又问,“难道你甘愿受命于父母了?”萧忆楚顿了顿道:“我自幼便知将来娶的人会是小锦了,并不抵触此事。”大人们总是不避讳地当面谈起这些,以为小孩子什么都不懂,小锦或许不懂,但他年长一些,自然听得明白。容锦顿时难受得说不出话,想来萧忆楚默认婚事的原因是为了东楚,而不是喜欢她!再加上双方前两天才刚吵完架,正是冷战的时候,她才想去和好便听到这些,一时冲动就逃婚了。她在信里写下自己反抗糟粕传统的决心,毅然离开了京城。所有人都以为容锦不喜欢萧忆楚,才会选择逃婚,事至此,真相原委仅有谢枕玉知晓。谢枕玉思索着道:“你们当时为何吵架?”容锦气冲冲地道:“他总对我去秦楼楚馆赏美人颇有意见!这种事情上,我爹都没管过我娘,偏生他要来约束我,我不乐意,自然与他争吵一番!”事后便更觉得萧忆楚不喜欢她了,否则怎么没跟爹爹一样包容娘亲呢?谢枕玉低笑一声,果真……还是个孩子啊。他看得出来,容锦对萧忆楚是有几分心意的,只是在联姻之事上与思维观念起冲突,钻了牛角尖。那位少年也未必对容锦无意,可喜欢与爱是有区别的,在他们这个年纪,双方都尚且琢磨不透这些东西。说亲一事的确过早了。谢枕玉倾听完这番话后,摸了摸容锦的头。容锦倾诉一通后,心情也好了许多,“……大师,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?”她现在心里很纠结,也很迷茫。“抛却杂念静一静心,然后顺其自然,且待三年后再看。到那时,你一定要直面内心,不管旁人眼光,不顾这些那些,只认真问自己是否心悦他,然后……”容锦悄悄抬眼,只觉得谢枕玉悠远的目光似穿透岁月。“有花堪折直须折,莫待无花空折枝。”……